彝族的宗教及宗教禮儀(5)
慶彬
3、魂靈神化及神靈崇拜
從以上的“喚魂”與“送魂”我們可以看出,實質上彝族對死人的亡靈的觀念只有兩條路:有畢摩護送的亡靈入了“白道”,到達祖宗的祖源之處,如同基督教的“得救”;沒有畢摩護送的亡靈入了“黑道”,成為孤魂野鬼,如同基督教的“不得救”。這些入了祖宗祖源的亡魂還擔負著一項非常重要的義務——保護子孫后代、降福子孫。而彝族部落中的氏族首領、勇士、英雄等死亡之后,他們的亡靈往往成了后人敬仰的對象,認為他們亡魂更有能力保護子孫后代,最后,這些亡魂逐漸被塑造成神。換言之,這是一種祖宗崇拜的儀式,實質上是氏族部落中領袖、勇士、英雄的亡魂而已。如遠古時期射日射月的“支格阿魯”,洪水時期的“居木”,開創(chuàng)父系制“買父”的石爾俄特以及后期的“古侯”、“曲涅”等等都是遠古彝族社會中祖先崇拜與英雄崇拜的開始,已經(jīng)流傳、人格神化,“神”即由此而生。彝人對先祖亡靈的崇拜主要圍繞血親先輩,崇拜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祖先或對先祖王靈的崇拜是整個彝族信仰的核心。由于彝人篤信靈魂不滅,人死后有的歸到祖宗處照常安居樂業(yè),有的則變成鬼魂,故在漢文典籍中彝族的這種觀念被稱為“鬼教”。(司馬遷《史記·西南夷傳》)記載:“西南夷君長以什數(shù),……此皆魑結,耕田,有邑聚?!?《漢書·西南夷列傳》記載:“西南夷君長以十數(shù),……自滇以北,君長以十數(shù),……此皆椎結,耕田,有邑聚?!?/p>
《三國志·霍峻、王連、張裔傳》又說:“闿(雍闿)遂趑趄不賓,假鬼教曰:張府君如瓠壺,外雖澤而內實粗,不足殺,令縛以吳。于是遂送裔于權。”《華陽國志·南中志》更進一步記載:“夷人大種曰‘昆’,小種曰‘叟’。皆曲頭木耳,環(huán)鐵裹結,無大侯王,……夷中有桀黠能言議屈服種人者,謂之‘耆老’,便為主。論議好譬喻物,謂之‘夷經(jīng)’?!渌讖瘴酃恚迷{盟,投石結草,官常以盟詛要之?!?秦漢時期,中央王朝為在彝區(qū)建立羈縻統(tǒng)治,就曾扶持和利用彝族的祖先崇拜,假“鬼教” 以治之?!稅偸舷茸鏆v代職官記略敘》中有記載:“遐稽我(祖),肇自漢朝……漢封神,宋封佛,祀重千秋?!彼^的“漢封神”,就是漢朝統(tǒng)治階級利用彝族祖先崇拜,尊悅氏之先祖為神靈。三國時,諸葛亮又以彝族“俗征污鬼……乃為奕作圖譜,先畫天、地、日、月、君長、城府;次神、龍……奕甚重之。”《華陽國志·南中志》所謂的“俗征污鬼”即是彝族盛行以祖先崇拜中心的原始宗教,諸葛亮因善利用此俗而得到支持。
唐宋時期,彝族的祖先崇拜得到進一步發(fā)展,形成歷史上著名的“鬼主制度”,“大部落則有大鬼主,百家二百家小部落亦有小鬼主,一切信使鬼巫,用相服制?!保ǚb《蠻書》卷一)鬼主就是主持祖先祭祀的主祭者?!耙乃咨泄恚^主祭者曰鬼主,故其酋長號都鬼主?!?《宋史·黎州諸蠻傳》即鬼主是部落的政治首領,又是部落的宗教首領。元明以后,一種稱為“大西波”的祭司從奴隸主統(tǒng)治集團中分工出來,發(fā)展為以“作帛”為主要執(zhí)事的畢摩(又稱唄耄)。[8]
其次,彝族的先民認為在茫茫的宇宙中間,除了以上提到的人類世界之外,還有神靈世界;而人類世界被動地屈從于神靈世界的控制與安排,神靈的喜怒哀樂決定著人們的衣食住行乃至生存與消亡。從神靈的活動范圍而言可分為天神、地神、靈魂依次從屬,其中最高神為“恩梯古子”,掌管宇宙間所有的一切,排名第二的是司管四方的諸神,其次是各司其職的“功能神”,如雷神、雨神等等。這一切的神靈人類均不可冒犯,否則會降災于人類,故人們不僅不敢冒犯,而且多以“祭”之,于是,對神靈的崇拜由此而生。[9]
以上這一節(jié)全面敘述了彝族的宗教與宗教禮儀,其目的是讓我們看到:彝族有著自身傳統(tǒng)的宗教歷史淵源,這種淵源并非一朝一夕所能達成,乃是經(jīng)歷了茫茫的歷史長河,根深蒂固。因此,在第三章中,筆者會談到外國傳教士與當?shù)匾妥寮澥康囊粓龉偎荆@場官司,正是西方基督新教文化與黑彝族文化沖突的所在。當然,最后是外國傳教士勝了這場官司,但他們的“勝”,并非是文化適應或文化融合當中的“勝”,而是在文化強權和政治高壓之下的“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