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甜蜜的“祝福禮”

2010年5月12日中午，昭覺縣慶恒鄉(xiāng)比子以你村熱鬧非常，一場“換童裙儀式”即將開始。17歲的彝族少女俄比幾偉已經(jīng)出落得亭亭玉立，她在家里翹首以盼，緊張、好奇使她坐立不安，偶爾，她期待的眼神中劃過一絲羞澀，她知道，等待它的是一場重大的儀式，從此，她將如蝶破繭重生，她將為自己的“美麗” 賦予更深的含義。

儀式還沒開始，寨子里已四處洋溢著節(jié)日的氣氛。村子里的人都身著盛裝，共同為一個女孩的成年而慶祝，在心底默默地為她祝福。

姑娘俄比幾偉的閨房里，“換童裙”儀式即將開始。俄比幾偉在女伴和長輩們的簇擁中，靜默端坐于用稻草編織成的墊子上，楚楚動人，無憂無慮的女孩清澈如水的眸子中瞬間有了流淌的嬌羞。

年長的婦女對著即將成年的女兒輕聲吟唱：

“媽媽的女兒喲，年份好的那一年 ，女兒生下地。女兒出生這一天，宰了黃母雞，舌根三軟骨，平行傾一方。磨了苦蕎，籽粒顆顆都飽綻，面粉細細味香甜。蕎子黃澄澄，女兒前程金燦燦?！?/p>

“媽媽的女兒喲，長到一歲兩歲時，媽媽抱在懷里坐，端詳媽媽的容顏，自乳下飯喂女兒，香甜味兒滿舌尖……長到五歲六歲時，石板當(dāng)作鍋，砂粒當(dāng)作飯，樹葉做構(gòu)子，柴火用竹簽，辦起鍋鍋宴，房前屋后跑得歡……媽媽的女兒喲，長到九歲十歲后，紅裙閃閃穿在身，耳墜搖搖垂兩肩，穿戴見利落，協(xié)理家務(wù)已熟嫻…… 媽媽的女兒喲，長到十三四歲后，雞鳴起床來，出門天沒亮，不怕大雪漫天飛，一天要打三背柴……媽媽的女兒喲，長到十七歲，穿著會打扮，伶俐會言談，入門笑滿面，出門容止端，陪伴姻親有禮貌，親戚中間美名傳，再也不是家中的人，田也不再是姑娘的田，地也不再是姑娘的地……媽媽的女兒喲，想來又想去，前輩的姑娘不嫁，不會有今天的人，別家姑娘嫁到我家來，我家姑娘嫁到別家去，這是祖宗留下的規(guī)矩，是女人都得走這一步??！”

這是彝族民間代代相傳的敘事長詩《媽媽的女兒》，其敘述細膩，旋律動人，情深意長，在場的媽媽、奶奶、姐姐和女伴、們從姑娘出生唱到出嫁，不緊不慢，娓娓道來，唱到動情之處，俄比幾偉和她的媽媽以及在場的其他女性都唏噓著用衣袖輕拭眼角晶瑩的淚水。

曲終，俄比幾偉的“換童裙”儀式在歡快的歌聲中、真誠的祝福中、在連綿不斷的歡聲笑語中正式開始了。首先是以歌曲對唱為主的“祝福禮”盛裝出場的女性們圍著俄比幾偉，起身吟唱起“啥辣咯”調(diào)子，這是“換童裙”儀式必唱的歌謠，領(lǐng)唱者和代唱著一唱一和，爭先為其祝福，鼓勵著俄比幾偉勇敢地走出少女時代，迎接即將到來的愛情和婚姻。

“你穿上紅裙后胖瘦適度，五官端正，腰細而結(jié)實，雙肩對稱……已成為一名美女。你烏黑明亮的眼睛引得外家支的小伙子前來追求你，愛慕你的人越來越多，美好的親事向你開，所做都成功……”

一位婦女領(lǐng)唱道：“山羊看見嫩竹葉，不吃也要吃；鳳凰展開金翅膀，不飛也要飛；阿媽陪嫁準(zhǔn)備好了，不走也要走。”俏皮的女伴們趕緊追問：“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俄比幾偉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問什么她都不回答，臉上的一絲“紅霞”為她平添了幾分姿色。坐在她身旁的女伴便會代她回話：“是，是這樣。”

領(lǐng)唱的婦女便又繼續(xù)：“花坎肩套在紅衫外，腰間圍著七彩裙，黑發(fā)辮壓在頭帕上，明晃晃的銀環(huán)錘雙耳。遠看好像一朵索瑪花，近看才知是彝家女，蝴蝶蜜蜂跟著你飛。你喜歡誰？你心里有哪位？” 俄比幾偉的臉紅得更緊了，女伴掩嘴一笑，又趕忙代她答話：“喜歡木呷（英雄的意思）?！?/p>

領(lǐng)唱者和代唱者還有其余的女伴們就這樣一輪又一輪地一唱一和，將彝族青年歌場定情、夜會相戀的風(fēng)俗以及成年時從母親處繼承首飾的習(xí)俗都統(tǒng)統(tǒng)唱了一遍： “啥辣咯節(jié)日過去了，一對鐲子阿媽給，賽歌場上找伴侶。花季蜜季定終身，秋季冬季不分離，像鐲子戴在手腕上，相親相愛在一起；啥辣咯節(jié)日過去了，一對戒指阿媽給，聚會盟誓不背棄。會場散了人不散，人走完了心不分，像戒指戴在手指上，苦甜寒暖在一起。” 俄比幾偉甜蜜蜜地笑了，代話的姑娘也咯咯地笑出了聲，她的回答如俄比幾偉的眼神一般堅定：“定情的話，真摯的情，我永不會忘記?！?/p>

問答還在繼續(xù)：“森林里最富的是雉雞，它穿的是珠寶和翡翠。你可愿意？”“我不愛財富，愛情不屬于富家子，我靠勤勞過日子?！薄肮麍@里最香的是蘋果樹，它花開時滿園紅，收獲時滿果香。你可愿意？”“我嘴不饞，愛情不是貪口福，我愿草根當(dāng)飯過日子?！薄帮w得最高的是鴻雁，天南地北有金屋，江南江北有宅邸。你可愿意？”“我不愛富貴，愛情不能用財產(chǎn)換，我愿一間土房過一輩子?！?/p>

領(lǐng)唱者聽了姑娘的回答，顯然很滿意，她咳了一下，扯扯嗓子，開始獨唱：“要戴珠鏈親手串……要找知心人親自選?！薄吧独笨备枵{(diào)宛轉(zhuǎn)悠揚，在姑娘的閨房中回蕩，越飄越遠?！吧独笨备枵{(diào)是彝家女心底透明的心聲，唱出了彝族人民純真的愛情和美好的愿望。山風(fēng)帶著歌聲，歌聲帶著姑娘細膩的心思、千山萬水、漫天飛舞，一直飛到小伙的耳畔、小伙的心窩。

最后，在場的女性一層又一層地把俄比幾偉圍在中心，齊唱了彝族挽留歌《惹打》，美麗的俄比幾偉眼中又有了長長地憂思，一旁的母親百感交集，眼神中是剪不斷的不舍，但因為女兒的成年，母親還是欣慰地笑了：

“留住吧！留住吧！留住女兒不要出嫁。阿媽女兒要孝順阿媽，阿達（父親）女兒要服侍阿達。公雞莫把天叫亮了，我送你一根銀項鏈；馬兒莫把露踏干了，我給你鑲一副金雕鞍；但愿天莫亮，煉金鋪天宮；但愿日不出，肖泥補山孔；離別就要臨近，留住女兒不要出嫁。阿媽女兒要孝順阿媽；阿達（父親）的女兒要服侍阿達?！?/p>